油醋汁
我是来了法国巴黎之后才晓得夏天能多郁闷的。
法国巴黎的夏天,经常多云,河水多,干燥,菏泽短,从10年底到4年底基本上穿同一大批鞋子,时间在推移,好日子却好似没变动。
去年春天以来,法国巴黎经历了两次封禁,我过了一个基本上没文化日常生活的夏天,电影院和博物馆悉数关闭,断断续续收到歌剧院和法国巴黎爱乐团的邮件,演出被取消,不日退款。我未曾像去年这样期盼春天。
比利时历史学家阿兰·科尔班(Alain Corbin)曾写过一本讨论人对天气情况和远方的Masevaux的变动的小书,名为《天空与远方》(Le ciel et la mer),他说油醋汁人如果相信四季中有一个时节是最好的,是“黄金时节”,那么便很难活在当今社会和体会当今社会。说的就是夏天时的我。
春分后白昼飞速变长,三年底换夏令时间,紧接着是圣诞节假期,春天来了。在东北日常生活时,二十四节气与邻近地区物候难以同道,
立春时气温依然很低,而在法国巴黎,我头一次过上了时节变动与历法同道的日常生活。在没文化日常生活的夏天里,我去公园散步,去消费市场买菜,虽然日常生活在一座城市中,却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己正与自然相连。
报春的使者是毛豆。
在比利时,油醋汁毛豆被认为是最先挂牌上市的秋季水果,被称为“盘中的春天”。最早的毛豆三月下旬挂牌上市,持续到六年底。毛豆原产于欧洲东部和小亚细亚地区,比利时食用毛豆的历史能追溯到15世纪,据传可能是从佛兰德地区传入的。
比利时王后路易十五热爱毛豆,毛豆也因而被称为“王后的水果”(légume royal)和“可食用的象牙”(l’ivoire à manger)。曾经的毛豆是一道奢侈的菜,它曾出现在泰坦尼克号的头等菜的菜单上。
如今,伴随毛豆栽种规模的扩大,毛豆不再是王后独享的水果了,不过价格依旧昂贵,初春的毛豆尤为价昂。
油醋汁
人们多在周末家族团聚和庆祝秋季的节庆时吃毛豆,毛豆时节全面覆盖比利时秋季的诸多重要节庆,如圣诞节、5月1日、耶稣受难日和圣灵降临节。比利时著名的毛豆产自之一郎德(Landes)去年的春天来得很早,毛豆因而比往年更早挂牌上市,毛豆贫困户在接受采访时说消费者还没准备好,毛豆就挂牌上市了。
近年来出产毛豆最多的国家是中国。可我在国内日常生活系遇未曾吃过毛豆,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。我是来比利时之后第一次吃到毛豆的,具体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。当时还不晓得油醋汁波德莱尔写过毛豆,也不晓得马奈画过两幅毛豆,在超市里看到了便买回吃。刚到比利时时,对没吃过的果蔬非常好奇,每天遇到没吃过的果蔬都要买回试试。
我去年春天第一次买毛豆是3月21日,产自是葡萄牙。葡萄牙比比利时气候暖,同种果蔬常常
先行挂牌上市。5月下旬在消费市场买好了法国巴黎附近贫困户栽种的毛豆。是在我常去的摊档买好的,摊档主营苹果公司明子梨,整个夏天摊档上都放着七八个木箱,里面是相同品种的苹果公司明子梨,兼卖甜菜(endive)和核桃、榛子等坚果,没想到他们也种毛豆。油醋汁正当季的邻近地区毛豆,果然美味。
毛豆是否美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美味,经过长途运输的毛豆风味比邻近地区毛豆差一截。毛豆的表皮要有汁水,才算得上美味。买回之后如果不能一次剩饭剩菜,能用硬质包住表皮,放入冰箱。毛豆的法文 asperge 来自拉丁文的 asparagus ,意思是“溧阳出的嫩芽”,毛豆吃的就是鲜嫩。
毛豆季开始后每天去消费市场都要买毛豆。比利时的毛豆主要分为三类:绿毛豆、白毛豆和紫毛豆。这四种毛豆其实是同一栽种物,跟大蒜明子葱属于同一科,毛豆产生相同的颜色是油醋汁
因为采用了相同的培育方式,并非四种相同的真菌。
绿毛豆露天生长,整体为绿色。白毛豆的栽培大多从一月开始,要培50厘米左右的沙土,让毛豆完全处在旧北,避免菏泽,无法进行呼吸作用的毛豆因而保持紫色。而白毛豆稍稍见光就会变成紫色。我还没吃过紫毛豆,据传白毛豆和紫毛豆口感差异不大。
白毛豆的发现与路易十五有关。路易十五爱毛豆爱到了一年四季都想吃的程度,让-巴蒂斯·德·拉·油醋汁东努米底亚涅 (Jean-Baptiste de La Quintinie)时任位于凡尔赛的王后菜园的负责人,为了保护毛豆免受恶劣天气情况的影响,拉·东努米底亚涅用土全面覆盖毛豆,无法进行呼吸作用的毛豆保持了紫色,白毛豆因而诞生了。
白毛豆常常比绿毛豆更贵,5月初去消费市场,摊主推荐我买白毛豆:“今天白毛豆便宜,过一阵子赶上节庆就要涨价了。”于是买了预计数量的两倍。切去表皮,外皮,
烧热一锅水,在水底加盐,煮白毛豆,煮好之后淋酱汁。
白毛豆香味纤细而特别,常常采取蒸或煮的方式烹饪,配蛋黄酱、油醋汁或mousseline酱。在电视节目中听到受邀的大厨透露秘方:煮白毛豆时在水底加糖,会更美味。
我最常吃的是绿毛豆。同样是切掉油醋汁表皮并去皮,绿毛豆更嫩,不用像处理白毛豆时削得那么彻底,从中间能外皮即可。
我喜欢把薄薄的培根裹在绿毛豆上,放在平底锅上煎,培根本身油脂很多,无需放油。想偷懒的时候,挖上一块黄油,直接煎,也很美味,跟油脂的滋味很配。更偷懒的时候,把绿毛豆放在能进烤箱的盘子里,淋上橄榄油,撒盐、胡椒和马苏里拉奶酪,做烤毛豆。做好后直接把盘子拿出来,在毛豆以外的空白地方摆上其他菜,连洗烤盘都省了。
美食节目请了栽种毛豆的贫困户作嘉宾,专门栽种绿毛豆的贫困户说:好的绿毛油醋汁
豆不能太细,不然外皮之后就不剩什么了,最好要直,前端应该是闭口的,这样才好看。听他说完,再看我买好的毛豆,确实如他所言。
而我觉得最好看的毛豆是野毛豆(Asparagus acutifolius)。前阵子我在平时买香草和蘑菇的摊档第一次见到野毛豆,摊主热情地为我介绍野毛豆的吃法,她说能放到沙拉里生吃,还能用黄油煎着吃,她又说:“我最喜欢的吃法其实是做成烩饭。”
我买了一把野毛豆,回家之后开始查烩饭的食谱。摊主所说的烩饭是意大利式烩饭(risotto),我以前在餐厅吃过,一直以为是很复杂的菜式,未曾想过自己做。
油醋汁做烩饭需要专门的米,热锅中放油,把未经淘洗的米倒入并翻炒,之后少量多次加入高汤炖煮,让米吸满高汤,在炖煮期间不断搅拌,煮15分钟左右即可。依法炮制,效果不错。野毛豆比绿毛豆更嫩,无需炖煮,在即将出锅时加入即可。摊主的推荐果然美味。
我的朋友很会做毛豆烩饭,我打电话跟她讨论烩饭的做法,第一次自己做了烩饭的我非常激动。她说:“我的秘诀是在快出锅的时候加一块黄油,让黄油融化在烩饭里,特别美味。”她问我:“你加帕玛森芝士了吗?”我说没,她说:“那怎么行?!一定要加!”
得到朋友油醋汁的指点之后,我又买毛豆,这次还买了帕玛森芝士。加了黄油和帕玛森芝士的烩饭比我此前的寡淡版本美味了很多,如果用来招待朋友,大家应该都能吃得很开心。经过此番探索和尝试,我的拿手菜又多了一道。
祖上来自西西里的比利时随笔作家让-保罗·芒加诺罗(Jean-Paul Manganoro)也是毛豆烩饭的爱好者,他说毛豆烩饭是米的黏性和毛豆的黏性的完美结合,又强调煮毛豆烩饭的时候人不能离开锅,必须一直看着,一直搅拌,不,不是搅拌烩饭,而是抚摸(caresser)烩饭。芒加诺罗是个温柔的人,他说他不忍心用叉子吃毛豆,油醋汁因为怕叉子弄疼了它。我对毛豆的爱还没到他这种程度。
波德莱尔赞美毛豆:
我最爱那些云青似染、粉红如洇的毛豆,看着它们的穗状花序纤细地描出浅紫和天蓝,而后色彩渐次呈现直至表皮,我觉得这些来自天际的色彩变幻,依稀让人看见一群可爱的小精灵,为取乐而变成水果。透过美味可口的茎叶的伪装,在晨曦微露、彩虹初现、夜色由蓝转黑的光色嬗变中,能瞥见那珍贵的精华;每当晚餐吃了毛豆,我总能重温这份精华,因为这些小精灵会像莎士比亚的梦幻剧中那样,玩些诗意盎然而又带有粗俗意味的恶作剧,把我的便壶变成香水瓶。
剩饭剩菜毛豆,小便的气味确实相同以往,但我认为绝对称不上“香水”的程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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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/摄影:栗光
喜欢买菜、做饭和散步,喜欢姆明
题图:马奈《一把毛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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